在華盛頓大學念生態設計與規劃的博士研究生廖桂賢,常常帶領來自台灣的朋友,說西雅圖的故事,而故事的開頭總是鮭魚……
位於西雅圖西岸河口的BALLARD水門,是西雅圖著名的觀光景點。在潮來潮往、水閘門的開啟閉合之間,無數的船隻進出河海交界的小小隘口。
水,是西雅圖魅力所在,也是這個城市生命力的來源。往水裡看,你會驚奇地發現,國王鮭魚,正成群結隊的從外海游向河口,水面上跳躍的身影,像是在訴說著歸鄉情切。這是每年八月,西雅圖的水岸盛事,鮭魚在這裡短暫適應淡水環境之後,就不再覓食,準備逆流而上,穿越魚梯與各種阻礙,回到河川上游的出生地產卵,然後捐獻身軀。
老印地安人認為,鮭魚是上天賜給的寶藏,從生態系的觀點來看,也的確如此。產卵後死亡的鮭魚軀體,是土地有機質的來源。在西雅圖地區的小溪、湖泊幾乎都是鮭魚洄游產卵的路線。然而鮭魚對水的變化也是最敏感的,一旦水質受汙染、水溫升高或水文改變,就會嚴重影響鮭魚的生存和繁衍。
都市的雨水逕流中所含有的污染物質,包括重金屬、農藥等等,對於河川是一大污染。長久以來,要怎麼樣去處理雨水逕流的污染,是件讓西雅圖市政府兩難的事。如果要把所有的雨水逕流都集中排放到汙水處理廠,成本太高。遇到暴雨,汙水廠也無法負荷,但是如果不去處理,眼見汙染物質隨著雨水沖刷流到溪流,又會讓已經瀕臨絕種的鮭魚繼續受到威脅。2000年開始,西雅圖市政府著手進行自然排水系統的計畫。
傳統的排水溝渠,要讓雨水逕流以最快速的方式排到溪流或海灣,但是自然排水系統的目的,是要慢。西雅圖工務局把原本的兩線道改造成一個曲線型的單線道,這樣一來,不但車速減緩了,也讓雨水有更多停留的空間。路兩邊是種滿植栽的草溝,連接住戶的庭院,當雨水順著斜坡流進草溝時,草溝的植物就會發揮像吸水海棉一樣的功能。西雅圖工務局在施工前後進行監測,發現99%的雨水逕流都可以被植物與土壤吸收,達到淨化的效果。
另一個充滿挑戰性的自然排水計畫,被稱為「小瀑布」(CASCADE),這裡是坡度陡峭的斜坡,過去雨水幾乎是直接沖刷到下游的低窪地,於是設計師模擬自然的瀑布,層層攔截水流。
自然排水系統的造價,只有傳統排水設施的一半,最重要的是,它不像硬體工程會老舊損壞,隨著植物的生長永遠不會折舊,反而創造了生物可以棲息的空間。西雅圖市政府,正打算逐步減少市區內不透水的面積,包括自然排水系統、綠屋頂等計畫,讓城市更有能力因應氣候變遷的衝擊。
華盛頓大學教授NANCY ROTTTLE規劃了未來100年,西雅圖地區綠色建設的藍圖。所謂「綠色建設」並不只是公園綠地,而是結合排水、生態、遊憩、節能減碳等多功能的設施,這樣的構想一步步落實在新的社區規劃上。
西雅圖南邊的高點社區,原本是一個貧民區,住著許多從東南亞與東非過來的移民,早期大部分的人,對這裡的印象是一個青少年死亡率高並藏有毒品交易的危險區域。這些二次大戰後陸續出現的貧民區,凸顯美國民貧富不均的嚴重問題。在柯林頓政府時期開始執行一項改造貧民區「希望計畫」,讓高點社區也在這波政策下,徹底改頭換面。
在這裡,大約半數的住宅是以市價賣出,另一半則是用承租的方式租給年薪少於3萬美金的低收入戶,租金最高不超過居民薪水的三分之一。這樣的規劃,是要讓各種階級的人混合居住,打破一般人對中低收入住宅的刻板印象。
這個社區在生態上,也有指標意義。這裡每一棟房子都是節能的綠建築,屋頂的雨水經過鮭魚形狀的排水口流到草皮,停車場、人行道與柏油馬路全都是透水性的鋪面。街道雨水經過土壤與植栽的過濾,滲透到底下的大排水管,最後再流進社區滯洪池。
鮭魚,是西雅圖開始保護河川的原動力。從這個原點開始,西雅圖重新去思考城市與水的關聯,模仿自然的水文系統,逐漸擴大城市中可透水的鋪面。台灣沒有鮭魚,但大城小鎮淹水的場景,卻年年上演。上百億的治水預算,是忙著做大建設,還是從最基礎的街道邊緣開始做起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