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是萬物萌芽的季節,林務局的員工打開澆灌系統,照顧這些來自台灣各地,因為道路拓寬、興建校舍等各式各樣的理由,被送到樹木銀行的流浪樹木。
從民國92年開始,林務局與各地方政府陸續成立樹木銀行。許多因為公共工程被移除的樹木,終於有了暫時棲身的處所。但是,樹木搬家可不是件簡單的事,尤其是五六十年以上的老樹,移植往往等於送死。
這幾棵年齡已經七十歲的老樟樹,原本生長在苗栗大湖鄉台三線的兩側。民國83年,台三線進行拓寬工程,預計砍伐沿線200多棵老樟樹。在地方人士的爭取下,近200棵老樟樹被移往他處。十多年過去,當年移植的198棵老樟樹,只有22棵存活下來,即時僥倖活著,也因為傷口難以癒合,顯得岌岌可危。
因為移植不當造成上百棵老樟樹死亡,大湖的綠色隧道從此成為歷史,只剩下毫無遮蔭的柏油道路。事實上,樹木被不當移植的案例,近年來層出不窮地發生。
民國99年10月,新北市警局為了在板橋石雕公園內興建派出所,包商在沒有提出任何移植計畫的情況下擅自挖掘、砍斷30多棵老樹。
民國95年,為了開發台北大巨蛋,松山菸廠內總共780棵樹被移植,其中384棵老樹移往寶湖國中樹木銀行,兩年後有103棵樹枯死。居民認為,開發單位沒有在適當的季節,也沒有按照標準程序移樹,是導致老樹大量死亡的主因。被連根挖起的不只是老樹,還有幾十年來與樹木共生形成的生態系,也因為樹木的移植跟著瓦解。
松山菸廠從日據時代開始營造的生態池,以及溫帶與熱帶交替層次豐富的林相,如今被水泥地與工地所取代。被移掉的不只是城市的歷史與居民的回憶,週遭的生活環境,也受到影響。
從苗栗大湖、松山菸廠、板橋石雕公園等案例可以看到,公共工程為了趕工,往往無法按照正常程序移植樹木,導致樹木傷亡慘重。
除了移植過程倉促之外,這些老樹到了樹木銀行之後,是否能得到妥善的照顧又是另一個問題。林務局是林務專責機構,它所成立的樹木銀行,樹木理應得到最佳的照顧。不過,林務局的樹木銀行分為兩個區域,一個是永久栽植區,移到這裡的樹木將不再移出,由林務局負責管理維護,另一邊是臨時移植區,來到這裡的樹木只是暫時存放,林務局只出土地,不負責維護管理。臨時移植區的樹木因為不歸林務局所有,維護狀況似乎比不上永久栽植區。
另外,台北市的三座樹木銀行,都是屬於臨時存放的假植區,樹木存活率又是如何呢?
原來,公共工程要移樹時都會跟移樹的廠商簽訂所謂的「保活規定」。但是園藝業者藍梁文認為,保活規定在實際執行上,效用不大。
以松菸為例,樹木在移植的半年內存活率必須達到80%以上,才算達到保活規定,否則要補植同規格的樹種或是負擔賠償金。當年有11棵日據時代種下的老樹─森氏紅淡比,在移植過程中死亡,廠商的賠償金額只有25萬,近百歲的老樟樹移植後枯死,也只是賠20萬元了事。
春天鳥兒在樹林間跳躍,原本應該換上新綠的樹木們,絲毫沒有露出春天的氣息。被砍斷的傷口還沒有復原,許多樹木顯得奄奄一息。
樹木銀行的場址也是一個問題,民國98年,台中市政府耗資兩千萬元在大肚山上成立了樹木銀行,當地居民指出,這裡原本就是一片相思樹林。
走進台中市樹木銀行,樹木枯死後的枝幹,被隨意棄置在山坡上。讓居民不解的是,市政府把原生林砍掉改成樹木銀行,絕大部分面積卻是做滯洪池和道路,真正的移植區其實很有限。
在開發的齒輪下,一棵棵老樹被迫讓位,於是各地方政府紛紛成立樹木銀行,但樹木銀行真的是為了保護樹木嗎?
都市中大面積的土地取得不易,在開發的考量下,寄居在樹木銀行裡的樹,還是得隨時準備讓位。
台北市政府計畫將寶湖樹木銀行改建成網球中心,其上的562棵樹,今年將再度搬家,他們的未來會在哪裡?這些曾經在城市裡陪伴照顧我們的樹木們,最後只能流浪到山豬窟,和焚化爐與掩埋場為伍。
台北市雖然有樹木保護自治條例,並且設有跨局處的樹木保護委員會,但環保團體認為,面對開發案,樹保委員會就成了樹木移植委員會。
當各地方政府把樹木銀行當作保育的政績,被迫移植的樹木,誰會聽見他們的吶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