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菜新勢力|阿美族野菜復興運動

採訪/撰稿 張岱屏
攝影/剪輯 陳忠峰

幾千年前,神農氏為了醫治疾病,親嘗百草,現代的神農氏,則藏身在部落鄉野田間。當氣候變化越來越劇烈,野菜抗逆境、抗蟲害的特性,逐漸受到重視。從田間到餐桌,一場野菜復興大業,正在進行…

放眼望去,對於看不懂的人來說,綠色雜陳的一片,全都是雜草,但是對於內行的阿美族媽媽來說,春天的野地到處是寶貝,到處是驚喜。曾有人開玩笑說:「阿美族經過的地方沒有雜草」「阿美族桌上總是有十菜一湯」、「十種野菜煮成一鍋湯」。這些玩笑話,說明了族群生活方式與野菜的密切連結。

阿美族的文化,有一半是紀錄在媽媽們敏銳的舌尖上。野地裡,酸甜苦辣各種滋味,透過採集與交換,代代傳承。吳雪月鑽研野菜二十多年,近幾年她驚覺,因為環境破壞,許多野菜正逐漸消失。消失的不僅是野菜,隨著部落耆老凋零,關於野菜的知識、背後蘊含的耕作文化,也迅速流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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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讓原住民傳統作物與相關知識,不要在這個世代失傳,吳雪月從去年著手進行野菜保種與復育計畫。這塊園區一共有三十七種原住民特色作物,除了野菜,還有原生種的玉米、高梁,以及現在正火紅的紅藜等等。

早年原住民家門前總會掛著小米、雜糧。吳雪月回想起來,這就是傳統保種的方式。部落耆老對野菜的知識,是野菜復育的關鍵,吳雪月鼓勵部落老人家復出耕作,希望各地家傳的種子,有機會重新被種植。

對邦查農場的主人蘇秀蓮來說,野菜是童年難忘的回憶。邦查農場是花蓮光復鄉第一個取得有機認證的農場,蘇秀蓮以計畫性生產方式來經營。她的有機非常徹底,各種作物育苗全都自己來,用現代化又精準的方式管理農場,但她最不能忘情的,還是野菜。

不同於一般蔬菜的計畫性種植,野菜則是順應時節自由生長,時間一到自然會發芽,但採集上比較耗費人力。為了方便採集,蘇秀蓮把龍葵、野莧等集中移植到野菜區,每週客戶訂購的蔬菜箱裡,除了一般常見的蔬菜,當季野菜也是主角。

邦查農場目前有十多個員工,一方面提供部落婦女就業機會,老人家也可以來採摘野菜。農場目前耕作面積達十七公頃,除了蔬菜,還種植各種雜糧。這裡的作物非常多樣,動物夥伴也不少,附近的環頸雉,就常常來享用大餐。

近年來受到極端氣候影響,大規模單一化生產的蔬菜,很容易受損害,野菜頑強的生命力,逐漸受到重視。花蓮農改場近年來成立原住民作物研究中心,園區裡蒐集許多原住民特色作物,第一步是保留不同地方的品種,保有它們適應逆境的能力。花蓮農改場也計畫分析各種傳統作物的營養價值,出版野菜食譜,向社會大眾推廣。

花蓮農改場和原住民部落合作,除了在技術上提供協助,也提供種原給部落種植。除了農改場本身有保種與育苗的溫室,邦查農場也是另一個保種基地。

這波野菜復興運動中,葛鬱金是根莖類的代表。

海岸山脈腳下的織羅部落,近年發展有機農業,葛鬱金是部落重要作物之一。早期葛鬱金在阿美族部落甚至漢人社區,都是常見作物,煮熟後直接吃,有點像馬鈴薯,又有點玉米的風味,纖維質非常豐富。

根據原住民老人家的說法,葛鬱金跟南島民族遷徙歷史息息相關。很可能是原住民祖先千百年前漂洋過海,帶來台灣的。它曾經是重要的食品加工材料,可以用來做太白粉、果凍等,後來因為成本考量,被化工原料取代,葛鬱金也因此消失了三十年。七年前,靠著媽媽們到處尋找,終於把葛鬱金種回來。

葛鬱金加工做成粉的過程十分費工,要先洗淨,經過機器攪碎後,用手搓洗,一次又一次過濾、沉澱。每十五公斤到二十公斤生鮮的葛鬱金,只能做出一公斤的葛鬱金粉。

為了推廣葛鬱金粉的利用,織羅部落發展協會研發出各種葛鬱金料理,還舉辦甜點DIY活動。毒澱粉事件後,部分飲料與糖果工廠,也向織羅部落採購葛鬱金粉,但目前部落產量仍是供過於求。

過去,原住民老人家留給孩子的是種子,跟辨識植物的知識,如今環境變遷,部落的媽媽們還是在努力。不論旱澇,不論肥沃或貧瘠,野菜依舊是田野裡最堅韌的生命、最美麗的風景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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