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香蕉為名,以樂器為劍,以歌聲為口號,以斗笠為戰袍。組團十一年後,出身高雄旗山的樂團「台青蕉」,在2019年2月,推出第三張專輯「種下青春」。鼓手黃堂軒在5月11日演出後接受採訪,提到高中時期組團的青澀模樣,大笑不止。他說:「我們又不是音樂科班長大,所以演奏實力滿差的。可是我覺得我們跟人家不一樣,敢去做想做的事情。」
黃堂軒所說的不一樣,說穿了就是台青蕉的每個人,都有很多事想做、也有很多分身。像主唱王繼維,人稱老王,點子最多,會寫文章、寫計畫,演講、座談邀約不斷。貝斯手王繼強,綽號玩具槍,帶團功夫一流,是農村小旅行的最佳導遊。而吉他手郭合沅,各式水電或修理工作,都難不倒他,更是天天下田的香蕉農。
夏天白天長,太陽起得早,每天早上五點半,郭合沅準時到田裡工作。問他為什麼要打赤腳,他說:「以前我阿公都是打赤腳在走,阿公說香蕉園下面有地氣,人接地氣,人跟土壤就有連結。」
音樂來自於生活、創作取材於土地,台青蕉也是如此。在高屏溪上游旗山溪的河畔,他們共有七分大的香蕉園,種有香蕉一千株。時序進入四、五月,梅雨、午後雷陣雨沒少過,在雨水催化下,草長的速度相當驚人。身為「台青蕉希望蕉園」的園主,合沅在雨季期間最重要的工作,是防颱和除草。
合沅認真地解釋,「除草的定義是不要全部除完,像人理平頭的概念,除到一定長度就好,不要除掉根系,主要是因為,草會保護土壤,也能保濕,讓不同生物在這裡生活。」不用農藥、化學肥料和除草劑,以生態共生的原則來耕耘香蕉園。人在園子裡待久了,蟲聲、蛙鳴和鳥叫都成為音樂,連除草的動作看起來,就像是在彈吉他。
台青蕉不是高學歷的台清交,他們常常自稱為「台灣青年愛香蕉」。對他們來說,務農可以累積能量,在旗山老街開店可以打破同溫層,總之愛鄉愛土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。
老街假日人潮多,競爭激烈,要在兵家必爭之地搶灘,需要更多努力。賣冰、賣文創商品還不夠,蕉農吉他手得站到門口,吆喝客人試吃蛋糕。蛋糕正是玩具槍負責製作,另外老王也沒閒著,身兼店老闆的他,會幫忙在店內指導香蕉果醋DIY的手作課程。
從介紹香蕉、製作包裝盒,到切香蕉片裝瓶封存,一個下午,孩子們玩的不亦樂乎。有人一步步照著做,有人耐不住香氣偷吃了幾口,但到最後,香蕉在每個人心裡,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透過DIY用手認識香蕉,台青蕉也帶領孩子用腳來走讀旗山。負責農村小旅行的玩具槍說:「我們花了兩年普查旗山水圳,才慢慢建構出水圳的文化跟生活樣貌。這是因為有水,地方才有發展,農業耕種有收成,所以水是一個地方產業的根本,我們從地方產業的根本,來認識地方的經濟跟文化,特別有代表性。」
擁有百年歷史的高空水橋,是旗山水圳十八公里當中最精彩的一段。水在水橋裡往下游流去,人在水橋上走出捷徑,水的灌溉面積變大,人的生活空間也因此拓展。橋和圳,讓年輕一代更認識水與人的互動、自然資源與人類產業的緊密關聯。
2015和2016年,旗山地區陸續發生「馬頭山設置掩埋場」和「拆除大溝頂太平商場」兩件大事。面對公共議題,台青蕉不落人後,當時大家放下手邊工作,全力投入每次的抗議,也為此創作了兩首歌曲。
爭議落幕、激情過去,但是在地生活並沒有停下腳步。旗山溪洲地區是早期台灣外銷日本香蕉的大本營,過去風光一時,當地鯤洲宮也曾香火鼎盛、人聲鼎沸。
不過,現在的溪洲卻已黯淡無光。老廟前、大樹下、馬路上,幾乎都是老人或小孩,完全看不到年輕人的身影。也因此,他們感受到溪洲的危機,開始想要活化社區,他們在2018年11月,租下一間老房子,做為在溪洲進行田野調查的據點。
花了四個月打掃、牽水電,老屋煥然一新。台青蕉為這處空間命名為「影像交換所」,希望從蒐集在地影像開始做起。4月27日這天,正式開幕,邀請社區老人和外地遊客一起看展覽、炊甜粿。
玩具槍表示,這場活動最有趣的地方,在於讓外地的年輕人,向在地的阿媽學習炊粿,炊粿同時,讓阿公、阿媽或在地居民,重新看到溪洲的在地性與驕傲。
傳統食物打動人心,老照片喚起記憶,閒置空間出現可能性,這一步看似簡單,走來卻絲毫不輕鬆。社區裡的老人、小孩漸漸知道,溪洲開始出現一個「台青蕉」。
台青蕉的誕生,並非一時巧合,他們的父母們早在二十多年前,就透過志願服務行動,共同推動旗山地區的文化、教育、環境等公共議題。從小耳濡目染的他們,一起玩、一起長大、一起掃街,也一起看著旗山的變化。
在旗山溪畔,一股農青新勢力慢慢成形,正昂然高唱著當代青年,為自己寫下的搖滾青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