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在梨山賓館正下方,將近100公尺深的地底,有一座奇特的工程,透過集水井匯集山體裡的地下水,匯入兩座排水廊道,每年排出100萬立方公尺的水,相當於666座標準游泳池的水量,想盡辦法要加速深層地下水排出,只為了解決一個難題。
民國79年,梨山發生大規模滑動,怵目驚心的景象,掀開了梨山的地滑史,每年出現5到10公分的變位,中興大學土木工程系教授蘇苗彬說,土地會因為風化作用,讓岩石和土壤變弱,一塊地原來是穩定的,但是水流進去,浮力會把它變得不穩定,產生滑動。治理策略最重要的,就是不讓水的壓力變大。
梨山位居台七甲線、台八線與中橫公路支線的交會,下方就是德基水庫,梨山賓館附近的地滑,範圍總共230公頃,一旦發生深層崩塌,大量土方可能造成德基水庫潰壩,並且癱瘓交通。因此水保局從84年起,鎖定梨山賓館周圍,展開整治。砸下10億6800萬的經費,透過兩條排水廊道,控制梨山賓館附近的地下水位。
但地震也可能啟動地滑,風化和極端氣候的集中降雨,人為無法掌控,除了梨山賓館周圍,整個大梨山地區還有好幾處土體不安定,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松茂。部落裡的一棟民宅,就因為坡地不穩,人去樓空。民宅垂直距離下滑了將近三公尺,在它正下方的坡地,居民的果園,也充滿了地滑痕跡。
松茂部落下方,正好是大甲溪一處曲流的攻擊岸,流水掏刷,引發邊坡崩塌,不僅如此,松茂部落還正好位在地下水脈集中的地方。中興大學土木工程系教授蘇苗彬說,松茂本身是個窪陷的地方,像一個碗的形狀,推估地下水朝這邊匯集, 容易造成地下水位上升。松茂從開始監測之後,一直有很大的變化。
擔憂地滑現象,松茂部落遷村意願強烈,相距大約30分鐘車程的新佳陽部落,原本遷村意願分歧,但610豪雨過後,居民改觀了。台八線的崩塌,堵住聯外道路,讓新佳陽變成孤島,在76.5K,道路正好通過一個向源侵蝕的大崩塌地。這處崩塌地影響了整個新佳陽部落的安危。居民指出,部落裡五、六十戶民宅發生嚴重的龜裂與傾斜。
中興大學研究團隊近幾年在新佳陽布設了許多監測儀器,發現靠近台八線76.5k的邊坡,每年有三到四公分的變位,蘇苗彬表示,山區的房子特別無法容忍土地的變位,這些小小的土地變位,可能在地底下變位幾公分,拉扯的結果,對房屋結構造成很大的傷害。
住不安穩,松茂與新佳陽急著遷村,兩個部落將近200戶居民,在6月中旬達成共識,想聯合遷往福壽山農場。原民會經建處副處長劉維哲表示,福壽山農場是退輔會管的地,當地有些租約問題,不見得馬上能交出。原民會希望地方政府召開部落會議,提交具體的遷建計畫書,中央才能協調用地與取得經費,但台中市府表示,居民希望遷建的地點,土地主管機關都在中央,地方政府的層級無法處理。
台中市副市長徐中雄表示,「山區土地都屬於林務局林班地或原住民保留地,福壽山農場屬於退輔會,都不是台中市政府能夠主導的,極端氣候,很多過去沒發生的事情,現在都會發生,呼籲中央盡快解決這個問題。」搬遷計畫無法出爐,經費與用地取得都是零,遷村遙遙無期。底下,大甲溪持續奔流。
德基水庫的興建改變了大甲溪,加上921震鬆了山體,河流的切割效應牽動了大梨山一帶的地體。松茂部落長老諾魯巴桑說,「以前大甲溪不是這樣,蓋了攔砂壩,土一直淤高,溪水刮坡腳,一直把松茂拉下去。」蘇苗彬解釋,河流的解壓過程本來就會造成坡面不穩定,複雜的是,因為土地利用進來了,這些自然現象才造成了傷害。山區災害裡頭,地滑不是最緊急的,比較急迫的是淺層崩塌。
610豪雨,以往不曾崩塌的地方也坍了,在佳陽工作站奪走了兩條寶貴生命。其實梨山地區的崩塌與人為活動有著強烈的因果關係。為了安置榮民,森林消失,果樹取而代之,近年來,為了追求高利潤,果樹變少了,高麗菜與高山茶的種植增加了,失去森林涵養,不但降雨直接滲進地底,地表逕流也增加。蘇苗彬觀察,梨山地區的排水系統混亂,沒有得到良好的處理,容易發生小型崩塌。
聯外道路逢雨就斷,房屋不斷傾斜龜裂,松茂與新佳陽居民看清風險想遷居,但要遷到哪裡?怎麼遷?居民還在等。原民會經建處副處長劉維哲說,傳統的高山部落都是散居,當年執政者迫遷才出現大基地開發的部落,未來遷建需要重新思考,回復當初原來部落的方式,可能對土地的破壞會最小。
梨山面臨著淺層崩塌與深層地滑的雙重問題,工程只能降低風險,終究無法確保這片土地的安全。當極端氣候形成強大威脅,大地不斷發出警訊,開發暴衝的大梨山,急需找回人與自然的和諧界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