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1998年到2020年五次珊瑚白化現象 珊瑚生態發出求救警訊
泰瑞.休斯主任:珊瑚白化是珊瑚面對環境暖化時的壓力反應,隨著全球氣候暖化的加劇,在氣溫破紀錄高的年度,我們觀測到許多區域性,甚至全球性的珊瑚白化案例。1998年,我們第一次看到大堡礁發生珊瑚白化,2002年又發生了一次,間隔了14年後,第三次發生白化是在2016年,緊接著在隔年,也就是2017年又發生。很不幸的,我們在今年(2020年)看到了第五次珊瑚白化現象開始發生。
白化的珊瑚狀況是非常差的。白化發生的原因,是由於珊瑚和牠組織內的共生藻,彼此之間的共生關係瓦解了。共生藻賦予了珊瑚色彩,因此當共生藻死亡時,珊瑚將會失去顏色,變得慘白。如果溫度不要變化得太劇烈,珊瑚的白化不一定會導致珊瑚死亡,但單單在2016年,長達八個月的白化事件中,我們就看到30%的珊瑚死亡。2017年,我們又再失去了20%的珊瑚,也就是在這短短的兩年內,緊接著發生的兩次白化事件中,大堡礁平均每兩株珊瑚就有一株死去。從那個時候開始,我們經歷了三次相對比較涼爽的夏天,我們看到珊瑚逐漸從白化中康復,但即使是生長情況較好的珊瑚,也需要長達十年的時間才能真正的恢復健康,所以我們對於珊瑚白化發生頻率越來越高的狀況,感到十分擔憂。
每次白化事件之間的間隔,越來越短。全球首度記錄到珊瑚白化事件是在1980年代,再下一次白化發生是在24年之後。但從2010年開始,這個間距縮短到6年,隨著全球持續暖化,氣候預測模型告訴我們,將會有更多緊接著發生的白化事件。
所以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,如果我們想要為了下一代保住這些珊瑚礁,減少溫室氣體排放,好好處理各種導致珊瑚白化的原因,是當務之急。
人為溫室氣體排放加速氣候變遷 置身事外情況將會越來越糟
泰瑞.休斯主任:我是感到有些沮喪向人們談論氣候變遷對於珊瑚的影響。因為我們已經持續做了30年,對於氣候科學專家,或者是我這樣的珊瑚生物學者來說,全球暖化早已不是新發現,而是我們已經花費數十年研究的議題。
當1998年發生了第一次珊瑚白化之後,我們就一直發聲,也憂心珊瑚的未來,我們也針對未來珊瑚白化發生的頻率以及嚴重程度做了一些預測,遲早會見到白化現象年復一年連續發生,那些預測都十分準確。但這並不像你的房子著了火這樣,會引起你的注意;或者像雪梨或墨爾本這些大城市,在今年(2020年)夏天因為森林大火而帶來非常差的空氣品質。這樣的恐慌總算讓許多人感受到,氣候變遷確實是一個很巨大的問題,它不是未來式,而是現在式,就在這裡。人為的溫室氣體排放,使得這個情況更加惡化。
我們從一個涼爽的世界,進到一個溫度正常的世界,現在仍然處在持續暖化的軌跡上,如果我們不控制溫室氣體的排放,一切將會變得越來越糟糕。我們可以將今年的森林野火視為一個警訊,不只是對未來的警訊,也是對現在的警訊。
改變的時機到了 該如何終結出口化石燃料
泰瑞.休斯主任:繼續燃燒化石燃料對於大堡礁的未來是非常不利的,而且澳洲大部分化石燃料的產地,橫跨了大堡礁世界遺產區域。也有一些影響是來自在地的,例如船運、疏濬工程、污染,以及來自化石燃料運輸港口的噪音,每一天都影響著大堡礁。
澳洲政府對於野火的反應非常讓人失望,對於設定更高的溫室氣體減量目標,也是不情不願。澳洲的碳排放在接下來的十年,也就是到2030年,根據預測,還是維持平平的一條線,沒有降低的趨勢。澳洲在巴黎氣候協定中的表現也是頗具爭議的。我們的總理不願意在2050年達到零排放,但有超過70個國家都承諾了。下一次的聯合國氣候變遷綱要公約將會在蘇格蘭格拉斯哥舉行,我想屆時澳洲政府準備提出的減碳承諾,仍然是很薄弱的。
世界上大約有4億人口依賴珊瑚礁維生,維繫了糧食安全,這些人大多數生活在相對較小、較為貧窮的發展中國家,因此澳洲是比較特殊的案例,因為相對來說,澳洲是個大且富裕的國家,人們不會因為無法在大堡礁捕魚而挨餓,儘管如此,大堡礁對澳洲來說,仍有著社會和經濟的重要性。它為旅遊業帶來每年60億澳幣的價值和收入,如果失去這些,對於有著65,000人就業人口的昆士蘭州旅遊業來說,會是巨大的影響。大堡礁周邊的煤礦業,假如能夠轉型為再生能源,只要我們能擁有健康的珊瑚礁,我們的觀光產業就能永續發展。
我認為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,已經開始意識到珊瑚白化,以及全世界的珊瑚礁逐漸劣化的問題,不只是發生在澳洲.即使是管理最完善,或者位置最偏遠、人為活動極少的珊瑚礁群,也受到了全球暖化影響,因為幾乎每個地方的氣溫都升高了,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,澳洲是個富裕的國家,我們負擔得起能源轉型,搶救大堡礁已經刻不容緩了。
全球平均升溫1度改變珊瑚多樣性 強者生存弱者將消失
泰瑞.休斯主任:我們不太確定世界溫度還會升高多少,巴黎氣候協定的目標是升溫1.5度之內,自從工業化時代開始以來,全球平均溫度已經升高了1度。對珊瑚來說,這樣的溫度非常無法適應。珊瑚礁所分布的熱帶地區,已經發生過三到四次白化事件,大約只有非常少數的珊瑚沒有經歷過白化,大約是4%。大堡礁就是很典型的例子。自1998年以來經歷過4到5次白化事件,發生間隔也越來越短.這代表著珊瑚發生白化後,只擁有非常短的時間能夠復原,下一次白化就又發生了,這很讓人擔憂。
在熱帶地區,白化也正在改變珊瑚礁群的物種分布,也就是說,白化是有選擇性的。各種珊瑚之中有輸家和贏家,贏家指的是體質比較強壯的珊瑚,牠們比較不容易受溫室效應影響,熱浪來襲時比較不會白化,在接下來的冬天,溫度一降下來,就能夠恢復原本的顏色;而輸家則是比較容易受溫室效應影響的物種,只要溫度稍微上升,牠們就白化了,而且一白化,死亡率也較高。所以我們可以看到物種正在轉變,比例上,耐受力高的物種越來越多,比較脆弱的越來越少,這點值得注意,因為不同的珊瑚各自發揮著不同的功能。
最脆弱的珊瑚物種,是那些長得高、呈分枝狀的珊瑚、鹿角珊瑚,或長得像桌子形狀,樣子平而圓的珊瑚,這兩種型態珊瑚在暖化之下,是非常脆弱的。但它們提供了很多立體空間,許多的角落與縫隙,正是這樣的棲地型態,才能孕育高度的生物多樣性,構成這個生態系。
所以當我們失去越多這兩種型態的珊瑚,所造成的影響是更廣泛的,不只是失去珊瑚本身,也是失去這整個生態系,包括魚類,有些是商業上重要的魚種,牽涉到人們的糧食安全。而事實上,大堡礁的珊瑚物種也正在出現這樣的演替,所以大堡礁就彷彿正在一段旅程上,過去曾經有那樣的格局,現在它改變了,未來也會繼續變化,根據預估,人為的溫室氣體排放會使得全球比起工業化前的時代升溫3度,這絕對會對珊瑚礁造成無比的傷害。我們目前所處的環境,對珊瑚礁來說,還勉強能撐住,也還能維持它的功能,支持人們的生計,提供食物來源,但是已經沒辦法再像25年前的珊瑚一樣了。
泰瑞.休斯主任:儘管困難重重,我還是保持樂觀,若我們能越快行動,還有一些時間能拯救大堡礁以及世界各地的珊瑚礁,但這樣的機會之窗是非常狹窄的,而且這扇窗正在關閉,只要澳洲越快停止出口化石燃料,不僅對珊瑚礁,也對其他人類賴以維生的生態系有所幫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