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毛港情愁

採訪/撰稿 林燕如
攝影 張光宗,剪輯 陳慶鍾

看到三十五名藝術家在替紅毛港聚落作告別演出時,才驚覺紅毛港這回真的是要走入歷史了。從民國五十七年的限建到九十六年,等待了三十九年的紅毛港遷村政策,這兩年火速的執行起來,雖然有人質疑今天的時空背景已更迭,是否還有拆遷的必要,不過政策似乎仍以貫徹的方式前進,只是功能被BOT的洲際貨櫃中心所取代,今年八月份已經選出陽明海運為最佳申請人,未來如果沒有其他變數的話,十一月順利招標,年底開始整地,看來紅毛港聚落真的就要灰飛湮滅了。

第一次來到高雄紅毛港,卻沒想到是來說再見的。來到這,必須得經過臨海工業區,朝著大林火力發電廠那三根大煙囪前進,就可以尋覓到紅毛港。大多數的老房舍都已經遭到拆除,只剩下斷垣殘壁、碎瓦礫堆滿地上,幾戶還未搬走的人家單薄地點綴其中。再往聚落深處走去,就可以看到幾戶藝術家們裝飾的老房子,替這個將近四百年的漁村聚落做最後美麗的告別,落日餘暉下的小鎮免不了感傷的氣氛。

時間拉回五十年代,當時的紅毛港還是一個潟湖,豐澤水鄉裡有著肥美的魚蝦,隨著漁汛而來還有大量的烏魚,村民回憶起那段隨便下網就有所收穫的歲月,眼睛都會發亮起來,當時村內百分之八十的村民都是靠漁撈為生,但在漁獲量減少之後,加上高雄港第二港口的興建,紅毛港的漁業發展改以養殖為主,還曾經是全台的蝦苗王國,然而高雄港也因為原先的貨櫃用地不敷使用,紅毛港被劃設第六貨櫃中心的預定地,在那之後,一切就都改變了。

民國五十七年的一紙禁建令,讓紅毛港漁村的面貌停頓在當年的時空背景,然而卡在預算未到位以及種種的因素,紅毛港的遷村作業遲遲未進行,讓居民身心受盡折磨。不過,也因為禁建的關係,漁村聚落景緻才得以完整地保留,躲過開發的巨輪。

紅毛港的風采吸引不少前來取景的攝影家們,建築是聚落的語言,紅毛港聚落建築最迷人的兩個部分,除了民宅,另一個就是宗教信仰,透過建築看到先民的故事,過去漁民們由於漁撈順利、生活富裕,為了彰顯自己的財力,遠從澎湖請來工匠打造一棟棟的美宅,彩繪瓷磚、彩色洗石、水泥雕花等等,從日洋合建的建築到民初樣式的建造,在屋宇中我們也清楚的窺見歷史以及民族脈絡,聚落保有各姓堂號,並各自擁有各姓的角頭廟,因此凝聚了紅毛港居民彼此團結的力量。

不過靜止的紅毛港時光,在預算有了著落之後,拆遷作業就像是要追上進度一般,上緊發條地加速進行,原先計畫今年七月底前就要拆遷完畢,不過許多居民的新房舍都尚未建好,就要被迫遷離家園,現在最晚今年年底前全數將夷為平地,來不及搬遷的計畫用其他的配套方案來補償。

這次的遷村,政府雖然提出了土地安置和集合住宅安置等多元方案,但是令人擔心的是,當地居民離開賴以維生的漁港後,漁民等於是失去生活的技能,外在的安定場所容易尋覓,但內心的安住卻充滿不安,大多數的村民都擔心,找不到工作的情況下失去了海洋的依靠,貸款的壓力會讓他們無力負荷。

遷村對於居民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決定,和自願選擇移居不同的是,他們是被迫放棄家園,不管如何賠償,心理還是充滿不捨,伴隨一生的家園就這樣被怪手轟轟隆隆的摧毀,紅毛港就要這樣倉卒地消失在我們的腦海裡了。

側記

越去深入了解紅毛港,就會益發的感覺自己的渺小,一個跨越將近四百年生活的聚落,所累積的歷史生命力量有多麼的龐大,整個聚落儼然就是一個歷史地景。 而在今年年底紅毛港人的無奈宿命,也將隨著工程的剷平而終究曲終人散,但是這一路走來跌跌撞撞、步履蹣跚,對政府來說,這或許只是文書作業上,政策的貫徹,但對紅毛港聚落來說,他們的歷史傳承便從此中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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