鸚鵡ID 即刻啟動

採訪 陳佳利 王俐文,撰稿 陳佳利
攝影 張光宗 陳添寶 陳志昌 葉鎮中,剪輯 張光宗

確認品種、戴上腳環、登記學名與腳環序號、貼上防偽標籤,2011年4月1號,國內第一張鸚鵡身分證,誕生。為什麼鸚鵡需要身分證?當鸚鵡成為市場上的熱門寵物,卻有許多鸚鵡來源不明,面對越來越龐大的鸚鵡市場,政府該如何打造合理合法的遊戲規則?

亮麗的外型,加上可愛討喜的特色,鸚鵡成為人們的寵物已經好幾個世紀,不過牠們在台灣,是近二十年才開始盛行。早期台灣農村社會貧窮,養鳥並不流行,直到國民政府遷台,把籠養鳥的風潮也帶進來,當時流行的是歌聲美妙的野鳥,後來由於野保法設立,使得野鳥市場萎縮,鸚鵡成為市場新寵。

鸚鵡帶給人們無比的快樂,也造就了龐大的市場。高雄縣觀賞鳥促進會監事黃登科說,目前的寵物鳥市場,鸚鵡就佔了七成,鸚鵡外銷年產值高達七十億,但是國內市場卻沒有人統計,不過依照鸚鵡的普及率,他認為產值應該非常大。

究竟台灣有多少繁殖場?有多少販售據點?有多少鸚鵡在市場上流通?沒有人知道。為什麼這項產業長期受到政府忽略?

許多飼養鸚鵡的鳥友,喜歡從小養起,因為容易馴服與培養感情,但是鳥寶寶不適合跨國長途運送,檢驗合格的大型繁殖場,是鳥寶寶的來源之一,地方政府的農業單位會定期抽驗。鸚鵡的市價從幾百元到數十萬元都有,業者認為這具有高經濟價值,不過雖然繁殖場越來越多,這個新興產業並沒有納入畜牧管理。農委會畜牧處動物保護科林宗毅表示,鸚鵡市場雖然產值不低,但是跟畜牧法規定的家禽,還是有一段差異,從業人數是否達到家禽標準,還要評估,才能確定是否納入家禽管理。

可愛的鸚鵡背後,還有嚴肅的法律問題。目前市面上的鸚鵡,除了阿蘇兒、小鸚、月輪和卡妹之外,其他都是華盛頓公約中附錄一與附錄二的保育鳥類。華盛頓公約,是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,簡稱cites,希望透過分級管制,來確保國際間的貿易行為,不會危害物種本身,列在附錄一的是瀕臨絕種的物種,禁止交易。附錄二裡頭的,是沒有立即絕種威脅,但仍須保育的物種,可以繁殖買賣,但如果族群告急,會改列為附錄一。

國內的鸚鵡是寵物,也是保育類動物,依循法源為野生動物保護法,主管機關是林務局。但是動物社會研究會主任陳玉敏認為,法律空有文字,主管機關沒有執法,現有的很多買賣行為都是違法的,野保法沒辦法保障這些鳥的生存權益。

近年才升為cites附錄一的鸚鵡,以及附錄一與附錄二物種的混血兒,如果在公告前就持有,依法必須在限期內,向主管機關登記,並且不得繁殖買賣,大部分店家和飼主並不清楚,常在不知不覺間違法,成為棘手難題。

目前大型繁殖場所產出的鸚鵡,大多銷往韓國、日本、中東、 美國以及大陸,國內流通的鸚鵡寶寶,有很高的比例來自鳥友小規模的繁殖。環保團體擔心,這些鸚鵡寶寶沒有經過檢疫,容易成為疫病散布的途徑。

另外,屬於cites附錄二的鸚鵡品種,雖然在台灣繁殖出來的子代,依法可以買賣,但是野保法第三十六條規定,以營利為目的的保育類動物繁殖買賣行為,必須向主管機關申請,並取得營利事業登記才能進行,目前市面上流通的鸚鵡幼鳥,許多不符合規定。高雄縣觀賞鳥促進會監事黃登科說,目前小額繁殖是事實,而且非常多,多到很難計算,因為不合法沒有人敢露臉,要調查也無從調查起。

從國外合法進口的鸚鵡,會有一張cites的身分証明,註明來源,並且有一組身分編號與不易剪斷的腳環。但是小戶繁殖出來的鸚鵡,沒有這樣的證明,加上鸚鵡種類繁多,品種認定困難,往往造成執法單位查緝上的瓶頸。站在查緝第一縣的森警隊新竹分隊員警胡憲輝說,從鸚鵡外觀沒有辦法認定是合法進口還是自行繁殖,如果沒有cites證書,就會認定是非法的鳥,如果業者擅自影印讓同種的其他鳥使用,就一直沿用,是查緝的盲點。

眼看養鸚鵡的人越來越多,今年四月一日,高雄縣觀賞鳥促進會KOA與林務局,推動試辦一鳥一證的認證制度,希望建立制度化管理的基礎,從飼養人口的統計開始,逐步從下游擴展到上游產銷端的管理。林務局野生動物保護科科長林國彰表示,透過這個機制可以知道市面上有多少寵物鳥流動交易,彙整資料,政府才有機會慢慢輔導。

這項認證雖然無法證明鸚鵡來源是否合法,卻能證明飼主與鸚鵡的關係,類似小狗植入晶片的功能。目前KOA的認證系統,有三十四家合格的認證店,並且建立認證資料庫,萬一鳥友的鸚鵡飛失,可以透過系統協尋。如果認證制度試辦成功,也許能逐步解決現階段的諸多管理缺口。林務局野生動物保護科科長林國彰說,第一階段作民眾的部分,第二階段會作更精密的繁殖場登記和認證制度。

和其他種類的同伴動物最大的不同,鸚鵡擁有翱翔天空的天賦,萬一受到驚嚇一飛衝天,瞬間就與飼主斷了線。只有極少數的鸚鵡能順利被找回。為了降低飛失的機率,有的飼主會修剪鸚鵡的飛羽,有的讓鸚鵡足不出戶,也有人選擇完全不同的方式。

溫暖的陽光灑落在一片開闊的城市綠地上,一群鸚鵡正在天際翱翔。牠們都經過特殊訓練,飼主可以透過哨音,把鸚鵡喚回身邊。淘氣的鸚鵡,逗得大人小孩開心無比,新形態的遛鳥活動,在廣場上固定舉行,當鸚鵡成為常相左右的同伴動物,牠們需要多一些自由。群英飛舞館館主林先生說,鸚鵡本來就是在大自然翱翔的,是人類的自私把牠們禁錮,一隻鸚鵡的壽命長達數十年,關在籠子裡是委屈了牠們,透過訓練讓人鳥之間,因為信任而連結,鳥會聽哨音飛回來,基礎的訓練要三個月。

聰明敏感的鸚鵡,需要細心的呵護,主人的態度,可以讓牠們像在天堂,也能讓牠們墜入地獄。在特生中心急救站,就有一隻傷心鸚鵡。牠因為憂鬱自殘拔毛,成了癩痢鳥被主人嫌棄,當動物成為寵物,只能在人類身邊浮沉,可能集萬千寵愛於一身,也可能備受冷落,甚至棄之如敝屣。灰灰是少數的幸運兒,其他被任意棄養的鸚鵡沒有謀生能力,很可能死路一條,如果夠堅強而在野外存活下來,卻又成為台灣環境的外來鳥入侵問題。

響亮的叫聲迴盪在校園裡,枝頭上,一隻五彩金剛鸚鵡正在休息,另一邊,俗稱巴丹的葵花鳳頭鸚鵡,從學生宿舍鑽出來,停在屋頂上,享受微風吹拂,牠們可能因為太吵被主人棄養,也可能是籠中逸鳥,自行脫逃,眼前的巴丹,不但適應了環境,還找好了樹洞,準備繁殖。台灣本身不產鸚鵡,卻有越來越多的鸚鵡在台灣生活。

懷抱著心愛的鸚鵡,教牠說話、聽牠唱歌,沉浸在彼此陪伴的幸福當中時,別忘了,牠的背後有一曲生態悲歌。動物社會研究會主任陳玉敏說,有市場商機,當地原住民就會爬到樹上,去取得鸚鵡鳥蛋或雛鳥,甚至因而砍了森林,這隻鸚鵡陪伴在我身邊,背後卻犧牲了牠整個家族族群。如果真愛這個物種,可以加入野外的保育行動,反而能擁有整個天空的鳥。

為了排解寂寞,人們找尋各種同伴動物,雖然商機無限,也造成法律、疾病、流浪動物、外來種入侵等多方面問題,寵物鳥的領域,規模比犬貓市場小,因而長期受到忽略,但是牠們和其他同伴動物一樣,急需建立完善的制度,找出動物福利與民眾需求的平衡點。



側記

「泥娃娃,泥娃娃,一個泥娃娃,我做她爸爸我做她媽媽永遠愛著她」採訪過程中,有隻鸚鵡哼出這首童謠,當時心裡疑惑,為何要教她這首曲調有些哀傷的曲子,細聽歌詞,我想最後的那一句是主人想對牠說的話。為了成為寵物,牠們都是失去同類陪伴的孤兒,站在鐵架子上,住在金屬籠子裡,離森林很遠很遠,付出了自由的代價,牠們理當成為掌上明珠,備受呵護。我也養過鸚鵡,體型嬌小的玄鳳鸚鵡,臉頰上有兩個圓圓的腮紅,頭頂有翹翹的羽冠,雖然不會說話,但是模仿能力一流。

當牠發現電話鈴饗大家會去接電話,牠就學了電話鈴聲,吸引家人過去找牠。為了讓牠開心一點,我沒用籠子關牠,整個家任牠自由玩耍。但是一天晚上,到陽台去忘了關紗門,牠被狗嚇到往外飛去,再也沒有回來。目前推動的鸚鵡身分認證,雖然沒有法律效力,但是在飛失協尋這部分的確能發揮功能,對飼主來說,是好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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