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四點鐘,我們遇見了張悰愷和魏媽媽,騎著摩托車穿梭在車陣中,今天我們將跟著她們的腳步,走訪不一樣的台北。
燒臘店的雞鴨脖子、隔夜的麵包、還有飼料,一下子就把魏媽媽摩托車塞滿,她的工作就從這裡開始。這隻小黑因為被車撞,倒在路旁奄奄一息,魏媽媽把牠帶給獸醫蘇煥中急救,暫時保住了一條命,不過狀況還沒解除。
人和狗之間接觸的歷史,可以追溯到從東亞的狼說起,但是經過千百萬年的演變,人和狗的關係,有緊張和諧也有對立。
捕狗、獵狗的行動在台灣各個地方上演,進入收容所後流浪狗命運並沒有因此改變,經過七天後,如果還是沒有被人認養,一樣也得面對撲殺的命運。根據農委會的資料,每捕殺一隻流浪動物需花費近五千元。台灣犬隻總數量接近170萬,民間估計沒有絕育的流浪動物數量超過140萬,但是犬隻結紮絕育卻不是行政部門施政重點的目標,於是捕捉仍然是民眾對待流浪狗的直接方式。
愛心媽媽每個禮拜固定去收容所認養結紮,鬼門關前搶救來的流浪狗,但是這樣並沒有辦法解決流浪狗的問題。於是我們看見市區一處私人收容所,鐵皮搭蓋的房舍裡住了一百多隻流浪狗,裡頭不乏狼犬、獒犬等名犬,不過現在這些狗不只一點都看不出來價值和地位,還要擔心到處跑被捕犬隊抓走。
負責照顧流浪狗的黃媽媽,乾脆自己就住在這裡,我們還沒來得及探討人狗共處一室涉及環境健康問題,這個收容所就已經要被拆除,一百多隻流浪狗何去何從仍是未知數。
星期六上午,張悰愷和sean等國內外的義工開著車前往中部一處山區,和市區收容所相比,山上比較不受注意。這個山區收容所,空間大、地點隱密,共收容一百多隻狗,數量持續增加中。園主透過張悰愷的介紹,找到這群來自國內外的義工,讓他們能上山幫忙打掃整理。
這六隻因為叫聲太大,聲帶被割掉的狗,被放置在一起,自成一個群體。看著牠們張著嘴,卻發不出聲音。我們不禁要問,這不會汪汪叫的狗,牠還算是狗嗎?
雖然在山上流浪狗的伸展空間大了,卻仍然沒辦法杜絕被遺棄的命運,使得山區的流浪狗,數量一直增加,義工們除了打掃也要協助整地,以便建立新的犬舍。在負責連絡國內外義工的張從愷眼裡,搶救流浪狗的工作是不分國籍。
我們再往南到高雄。倪兆成是動物緊急救援小組的大隊長,比起先前的愛心媽媽們。這個救援小組固定合作的是三個人,分別是倪兆成、他的太太陳老師,還有他們的兒子倪京台包辦了動物救援、海內外聯繫和網站架設的工作。
這個動物緊急救援小組麻雀雖小,但從他們手裡搶救回來的狗,十年來超過三千隻。通常會動用動物緊急救援小組出動任務的狗,狀況也不會太好。倪兆成這幾年救援經驗,累積的捕獸夾都成了血淋淋的證據。
金屬探測器成了倪兆成救援任務時,必須帶的輔助工具,每一個捕獸夾記錄了一個生命,雖然十年來,動物緊急救援小組透過各種方式認養,但是,傷殘的動物,卻總是無法得到更多關注。
三年來高雄動物緊急救援小組已經送了20多隻狗到美國,陳老師透過e-mail和照片追蹤這些狗的後續,也繼續推展”民間交流”的合作模式。
這天,四隻流浪狗將搭機前往洛杉磯,流浪狗中途之家的媽媽,依依不捨的到機場送行。路過的旅客知道這些狗要移民去美國,總是讚嘆的說牠們好狗命。
牠們真的是好狗命嗎?我們在撲殺、在禁錮、在收容,在搭機出國之外,還有沒有其他的選擇?流浪動物,牠究竟該往哪走?
曾小姐是桃園鍾愛一生流浪動物協會的義工,也是動物收容的中途之家,每隻送到她這裡的狗狗,都做完訓練矯正。曾小姐為了收容十幾隻狗,特別租了三層樓,讓有地域性的狗可以分區管理,除了加強流浪動物的訓練,義工們引進國外TNR制度,試圖在捕捉安樂死或認養之外,尋找另一種方式,讓流浪動物更有系統的管理。
這天,這隻出生四十天的流浪貓,找到了認養的主人,但是還有更多流浪動物卻依然等待關愛眼神。楊惠雯擔任認養義工已經一年多,她說:民眾心態往往決定了流浪動物的未來。看起來像穿白襪子的狗,在台灣民間的看法裡卻是不吉祥,會造成家破人亡的象徵。
不同的文化觀點,造成台灣的流浪動物每跨一步,總是得過重重考驗。反觀德國,當地有八百萬隻狗卻沒有捕犬隊,德國法律規定,遺棄犬隻要繳相當於新台幣九十萬的罰款,嚴重虐待犬隻可以判兩年的有期徒刑,但在台灣呢?
收容所成了棄養動物的合法管道,也因為各個單位權責分工,使得屬於動物防檢局管轄的42個公立收容所,只負責收容的工作。鄉鎮公所的建設局、環保局、清潔隊負責捕捉,至於農委會主導訂定的動物保育法令,但仍然欠缺實際的執行效果。雖然公部門各司其職,但諷刺的是,流浪狗收容超過七天就安樂死,卻是各個單位都有的共識。
流浪動物在十字路口,該往東往西往左或往右,民間團體嘗試著各種可能,用收容結紮放養以及由國外人士認養等方式,但這終究只是解決問題的一個可能,在尋求各種管理方式之外,尊重生命的觀念或許是處理這個棘手問題的根本原則。
側記|
從時間的橫切面記錄到地點的縱切面訪談,除了了解流浪動物的狀況,也碰上公部門人事交接的變數。流浪動物的議題不討喜,動輒得咎。採訪過程吃了幾次閉門羹,也碰了不少釘子。每個流浪動物的保育團體,都有他們一套思維,甚至對其他團體的作法,不表認同。我不想澆熄任何一個人的熱情,或選擇單一呈現的途徑。畢竟在尊重生命上,無論是國內或國外義工,都有共同的信念。
每個團體採用的「方式」不同,但不一定需要對立。身為媒體工作者,我也不可避免的必須提出觀察和看法,畢竟議題是需要討論,如果民間團體如此費盡心力去搶救,公部門又能否藉這股力量去進一步整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