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社柳的呼喚

採訪 陳佳利 王俐文,撰稿 陳佳利
攝影 陳添寶,剪輯 陳添寶

日月潭旁,沒落的頭社聚落與瀕臨絕種的水社柳,遇上年輕農夫王順瑜,窮途末路突然柳暗花明,經濟收入與保育夢想並肩起飛,一場有機農業的全新操作,一段人與樹的相知相惜…

這個故事要從百年前說起,它的發展將影響未來百年。

傳說,邵族的祖先因為追逐白鹿,發現了日月潭而定居下來,現在的日月潭只是他們當年發現的月潭,當時的日潭則是淤積成今天的頭社盆地。先民為了耕種,運土填在沼澤上,打造浮在水上的田,時間久了,沼澤填滿了,表層是土,下方還是水澤,土地會隨著人們步伐波動起舞,也有人叫這裡「活盆地」。

星期假日,常有遊客來體驗這片浮田,當人們踏上柔軟波動的田地,總會不自覺的舞動起來,今年初秋,金針花也在活盆地跳舞。慕名而來的遊客超過了二十萬,啟動奇蹟的,就是年輕農夫王順瑜,他放棄了獸醫的身份,回鄉尋找小時候的金黃印象。

曾經,頭社盆地是種滿水稻的魚米之鄉,但是這裡的浮田特質,連水牛都會陷落,無法使用機械,只能用人力耕種,漸漸地成本敵不過機械化耕種的水稻,大部分的居民改種絲瓜蔬菜,加上地勢低漥容易淹水,許多田地荒廢,聚落人口外流。

王順瑜在荒地上辛苦試驗,終於找回了金黃,不過他的作物卻不是從前的水稻,而是原本長在旱地的金針花。他利用植物逆境求生的特質,以水田的方式來種金針花,讓它們習慣水,漸漸的,他的金針花在淹水的環境活了下來,這兩年,還越淹越美麗。

金針花讓浮田成了福田,打下有機農業的基礎。王順瑜改變頭社的,除了農業,還有生態。曼妙的花海中還藏了一記伏筆,將在冬季揮灑另一種金黃,田間道路上,立著一排排的水社柳,葉片的特殊色澤,預告即將到來的璀璨。

水社柳是特有種的水生植物,當年日本學者在日月潭附近發現,就以日月潭的舊名「水社」來命名,原本在低海拔的內陸溼地很常見,近幾年卻因為開發,大量被砍伐,數量少到瀕臨絕種,一場巧遇,王順瑜驚覺它們的珍貴與危機,也許水社柳求救的呼喚,冥冥中得到了回應。

四年前,他意外的留住了全台灣最老的水社柳,後來和特生中心的合作,用扦插的方式,讓八棵老樹開枝散葉,目前為止,已經種下了超過40萬株小苗,打造出全世界最大的水社柳復育基地。王順瑜以水社柳的復育為起點,讓昆蟲、鳥類落腳生存,希望找回頭社盆地失去的生物多樣性。他嘗試建構起農業與保育的良性循環,當產業站得住腳,保育才有經濟基礎,生態鏈完整了,才更有利有機農業。

這位膽識過人的農夫,用賺來的錢不斷買地或租地,在日月潭附近種下一批又一批的水社柳,除了自己種,也很樂意把樹苗免費送給各地社區,因為根系複雜的水社柳,會緊緊抓住土壤,是很好的固岸植物,功效比水泥還要好上千萬倍。

另外,他也把一塊三年前買下的農地,營造成人工溼地,和高雄海洋大學的邱國勛老師合作,放養近年來數量大減的特有種-日月潭澤蟹。澤蟹、溪蝦、水社柳,這些曾經生活在日月潭、大家眼中沒有「經濟價值」的生物,他要一樣一樣找回來。

不過復育工作從來不會像童話一樣順利,工程至上的治水思維,奇異的開發規劃,總是造成致命傷。水利署在頭社盆地投下了二億七千萬的治水預算,並且和日月潭風景區管理處合作,即將把一條灌溉溝渠開發成觀光運河。八棵元老級的水社柳,今天11月可能要搬家,因為農田水利會要施作的排水溝,路線正好經過老樹的位置。

辛樂克與莫拉克颱風,曾經一夕讓消失的日潭重現,印證了活盆地來自沼澤,本來就是容易淹水的體質,不應該奢望用工程手段來改變它,而是要找出適合的方法來與它相處。王順瑜說,「只要這個地區能夠適地適用,再大的洪水也不會造成破壞,只要適地適種,農作物習慣淹水,就算發生水災,農作物也會安然無恙。」

頭社盆地一度蕭條,如今,王順瑜的行動,不但搶救了水社柳,也為沉寂的聚落注入了活力,他期待能吸引更多農友投入,善用頭社的特質,建立有機專區,當農民能溫飽,生態能回復,未來,活盆地就能真的活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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