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之鴿

採訪/撰稿 陳佳利
攝影/剪輯 陳忠峰

在人口密集的都會中,都市的野鴿子,不再是和平象徵,而是人們眼中的大麻煩。牠們為何來到城市?牠們在哪些角落求生?牠們的命運因人類而扭曲,誰來為牠們尋找生存的正義。

有一種鳥類,自古以來,就和人們產生了密切關係。因為牠們總會盡力找到回家的路,古時候,被人們用來當做飛鴿傳書的信使,稱之為『飛奴』,隨著時空轉變,鴿子依然與人類相伴,只是有了不同的位置。

在台灣光復之後,人們舉辦鴿子的飛行比賽,最快抵達目的地的鴿子,就能為主人贏得巨額彩金,從此單純的鴿子,捲入人類的金錢遊戲,台灣每年有高達數億元的賭金,維繫在飛鴿身上。目前國內盛行的比賽方式是海上競翔,將鴿子載到外海,在預定的時間放飛,在不吃不喝的狀態下,賽鴿必須飛越至少上百公里的路程,想辦法返回鴿舍。比賽結束之後,順利飛回鴿舍的約佔三分之二,有三分之一的比例,失蹤迷飛。

主人可以從鴿子身上,獲取高額彩金,但是比賽後的鴿子卻命運悽涼。飛得好的鴿子會被主人當成種鴿,專職孕育下一代,從此住在種鴿舍,終身監禁。至於其他的賽鴿,往往只有死路一條,大部分是賤賣當作飼料,或是當進補食材。

相形之下,沒順利回家的流浪鴿,也許是比較幸運的一群。每次飛鴿比賽之後迷途的賽鴿,再加上原本就在城市邊緣生活的野鴿,形成了龐大的鴿群。在河濱公園或是市區的公園廣場,常常會有人帶著飼料,到野鴿子聚集的廣場餵食,在那短暫的接觸中,享受給予的快感和跨物種交流的喜悅。

但是牠們的繁殖力驚人,順利長大的公鴿,在4到6個月,母鴿在8到10個月,就能交配繁殖,再加上充足的食物來源,野鴿子自然越來越多。野鴿數量眾多,一旦太靠近人口稠密區,隨之而來的噪音與衛生問題,就成為人們眼中的大麻煩。

位在臺北市黃金地段的大安國宅,緊鄰著大安森林公園,原本是生活品質數一數二的社區,但是野鴿相中這裡的大樓,定居在窗台上,長期下來,居民不堪其擾。更困擾的是,鴿糞大多位在死角,難以清除,不但造成環境衛生的大挑戰,還是病菌滋生的溫床。凡賽爾賽鴿寵物鳥醫院醫師李照陽表示,鴿糞積久之後,空氣中隱球菌的孢子會掉落在鴿糞上面,鴿糞對隱球菌來說,是很好的培養基,時間久了,附近隱球菌孢子濃度相對就會比較高,經由皮膚或呼吸道感染人的機會相對也就比較高。

大安社區二十多年前,就有野鴿子落腳,近年來鴿子越來越多,問題也越來越嚴重。擔任里長兩年多的翁世杰,積極想要解決社區裡的野鴿問題,面對清不掉的鴿糞,他不但自掏腰包購買合格消毒藥劑,還背起重達二十多公斤的工具,親自消毒。從頂樓到地面,挨家挨戶,進行立體式的消毒,忍受消毒器具的高分貝噪音,伸長了手,墊起了腳,就怕哪個角落沒噴灑到,從陽台到窗台,一點都不馬虎,面對這樣的苦差事,里長沒有任何怨言。

雖然消毒降低了一時的威脅,卻無法根本解決問題,為了減少野鴿數量,去年八月,台北市政府環保局在大安森林公園設置誘捕籠,把捕捉到的野鴿子,送往台北市動檢所收容。

動檢所沒有鴿舍,收容的鴿子就住在關野生動物的鐵籠裡,目前每一籠大約收容50隻,總共有244隻野鴿子在這裡,雖然從此不用再餓肚子,卻也永遠的失去了自由。而大安國宅的野鴿問題,卻沒有因為這次的誘捕,得到解決。里長翁世杰表示,現在大安國宅裡面的鴿子又變多了,根本抓不勝抓。

野鴿子一旦找到適合生存的環境,就不太會遷徙,頂多在方圓五到十公里的地方活動,要讓牠們離開人口稠密區,其實不太容易。目前採取的方法是停止餵食,讓牠們自然而然的遷往其他地方。

2008年5月14日,台北市政府公告禁止民眾餵食禽鳥,違反者將依廢棄物清理法,處1200-6000元的罰鍰,告示牌上斗大的禽流感字樣,把禁止餵食野鴿與禽流感防疫拉上關係,但是近年來的研究顯示,野鴿對禽流感病毒的感受力,其實是比較低的。

禁止人們餵食野鴿,在防疫上能降低人畜共通疾病的威脅,或許也能讓人口稠密區的野鴿,往其他地方移動,但是對於野鴿的數量,卻無法產生任何抑制。如何從源頭控制流浪鴿的產生,是政府必須面對的課題,但是目前,對於都市野鴿的來源之一,每年舉辦好幾次的飛鴿比賽,政府卻沒有任何管理。

從飛鴿傳書,輸贏上千萬的賭博工具,到城市裡的惡鄰居,鴿子在人類社會裡求生,卻始終淪為被剝削的一群。



和其他流浪動物一樣,流浪鴿在台灣,也成為一項棘手的社會問題,這個問題的始作俑者,依然是人類,而受苦的依然是動物。

城市裡如果沒有這些鳥朋友,會不會也有些冷清寂寥呢?大自然裡原本就有野鴿子,牠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與空間。在人類擴張領土的過程中,吞噬了牠們的領域,於是,牠們只好在城市裡設法尋找和原始棲地類似的場域,沒想到卻引發人鴿衝突。這個問題,目前大家仍然是束手無策,雖然有環保人士提出投放特殊藥劑降低野鴿生育率的做法,但是目前還沒有人嘗試。這個城市野鴿的問題,短時間之內,難以解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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