嶺頂沙丘 海岸的保育失地?|海岸管理法為何無法保護它?

採訪 / 撰稿 張岱屏
攝影 賴冠丞、劉啟稜
剪輯 賴冠丞

嶺頂沙丘是海岸山脈的起點,也是花蓮溪的終點。在這個山海河的交界,豐富的魚蝦吸引候鳥度冬棲息,但美麗的海景也吸引開發的腳步進駐。保育人士曾經冀望的海岸保護區,為何在這裡缺席?

候鳥停棲是觀鳥祕境 海底火山地景是地科教材

陽光剛從太平洋的海面升起,泥灘地上雁鴨們早已開始享用著早餐,岸邊賞鳥的人們也漸漸聚集。每年十月以後,雁鴨科、鷸鴴科的候鳥在台灣的濕地與河口報到,花蓮縣野鳥學會成員每個月都會來到花蓮溪口調查,探訪這些遠道而來的朋友。

花蓮縣野鳥學會成員,每個月都會到花蓮溪口進行鳥類調查。

長長的沙洲是候鳥和漁人討生活的據點,沙洲南端連接著嶺頂沙丘,是另一個觀鳥祕境。嶺頂沙丘上茂密的灌叢,是灰頭鷦鶯、扇尾鶯、黑頭文鳥的領地。除此之外,花蓮野鳥學會也在這裡發現了台灣特有種的畫眉。除了生態豐富,嶺頂在地質上也有特殊來歷,它的岩石是一千萬年前海底火山的噴發物,經由五六百萬年板塊運動擠壓形成的地景,加上交通方便,常常有老師帶學生來做地質觀察。

嶺頂沙丘上茂密的灌叢,吸引許多鳥類停棲和覓食。
花蓮野鳥學會在嶺頂沙丘發現一種特別的畫眉。照片提供/花蓮縣野鳥學會

過去被劃入花東沿海自然保護區

民國七十年代保護海岸的呼聲興起,內政部指派專家學者進行調查,在全台灣劃設了十二處沿海自然保護區,包括淡水河口、北海岸、東北角、蘇花以及花東沿海自保護區等等,其中花蓮溪口嶺頂沙丘往南大約三公里的海岸,也劃入自然保護區範圍。

根據當年參與調查的前海洋國家公園管理處處長吳全安表示,嶺頂沙丘當年劃入沿海自然保護區的理由是「未被人為改變與破壞,保持自然狀態」,另外根據台灣沿海自然環境保護計畫,「花東沿海自然保護區內,除必要安全設施,禁止其他建設行為」,但二十年來嶺頂沙丘卻持續發生開發破壞。

2005年有業者在嶺頂沙丘進行大面積整地,原本的植被剷除成光禿一片。

2005年,有業者在嶺頂沙丘進行大面積整地、剷除植被,引起保育團體關注。由於台灣沿海自然保護計畫只是行政函釋,沒有法源依據,欠缺強制力,當年的保育人士都冀望《海岸管理法》通過後,包含嶺頂在內的沿海自然保護區,能有更完善的規劃與保護。2015年《海岸管理法》公告實施,但嶺頂沙丘卻依然命運多舛,民宿、餐廳、沙灘車陸續進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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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光業者在嶺頂沙丘經營沙灘車。
2023年保育人士發現,嶺頂沙丘鄰近海的一塊土地,又有旅館業者準備動工興建民宿。

除了沙灘車場地,近幾年有民宿在生態保育用地上違法興建營業,並且侵占國有保安林,民眾檢舉後被縣政府開罰,去年暫停營業。不過去年保育人士發現,嶺頂沙丘鄰海一塊私人土地又開始動工,準備興建民宿。

民國104年海岸法公告 卻沒劃入海岸保護區

花蓮縣府承辦人員表示,由於嶺頂沙丘在海岸法公告後並沒有劃入海岸保護區,依據民國106年修正全國區域計畫,所以同意地主的申請,將土地變更回建地。

當年嶺頂因為劃為花東沿海自然保護區,土地被編定為生態保護用地,但縣府承辦人員表示,這塊土地2020年已變更為建地。承辦人員說明,由於嶺頂沙丘在海岸法公告後並沒有劃入海岸保護區,依據民國106年(2017)修正全國區域計畫「私有土地位於沿海自然保護區,尚未納入其他法令保護區……得依第一次編定時使用現況…編定使用」,所以同意地主的申請,將土地變更回丙種建築用地。

保育人士當初殷切期盼的《海岸管理法》,為何無法保護這片沙丘?根據《海岸管理法》第12條,海岸地區有珍貴稀有動植物棲地或特殊地形地貌等條件,應劃設為一級海岸保護區。但海岸保護區分為兩階段劃設,第一階段已經公告的海岸保護區是按照《文資法》、《野保法》、《濕地法》等十五項既有法令已經劃定好,與海岸地區重疊的部分來劃設,不包含當年內政部所劃設的沿海自然保護區。而第二階段沒被其他法令涵蓋,但有潛力被劃設的海岸保護區,直到現在都沒有公告。嶺頂沙丘就處在這樣的尷尬地帶。

全國第二階段海岸保護區遲未公告 國家公園署暫不受訪

嶺頂的開發並不是個案,保育人士李志芬表示,台11線以東臨海的民宿如雨後春筍般長出來。

除了位在花東沿海自然保護區,嶺頂這塊土地也緊鄰花蓮溪口國家重要濕地。依法鄰近國家重要濕地範圍500公尺內興建旅館,應做環評,但如果是民宿則不需要。嶺頂開發並不是個案,保育人士指出,台11線以東臨海的民宿一棟棟興起,但這些對於景觀與生態的影響缺乏把關機制。

海岸管理法的宗旨是確保自然海岸零損失,然而不只是嶺頂沙丘,內政部早期劃設的沿海自然保護區,仍有部分沒被劃入海岸保護區範圍。海岸法通過至今將九年,第二階段的海岸保護區遲遲沒有下文,接下來何時會公告,有沒有規劃期程?負責海岸保護的國家公園署不願受訪,不禁讓人懷疑,二十年過去,對自然海岸的保護究竟是往前進,還是向後退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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