藻礁的選擇題

採訪/撰稿 陳佳珣
攝影 陳添寶 陳志昌 張光宗 陳慶鍾,剪輯 陳志昌 

提到「珊瑚礁」許多人都不陌生,它創造了海底的繽紛燦爛。相對的「藻礁」卻很少人聽聞,它是由藻類層層堆疊而成,全世界相當稀有。台灣的桃園海岸就有發達的藻礁,原本有27公里長,現在卻減少到只剩下觀音、新屋4公里還有生機可言,該把它劃為保護區或保留區,爭議不斷…

夜晚來到桃園海岸可得小心步伐,腳下踩的是六、七千年的活地景-「藻礁」,在這凹凹凸凸、高低不平的多孔隙環境,住著各式各樣的海洋生物。兇猛酋婦蟹是藻礁區的土霸王,就算人在牠旁邊也絲毫不怯懦,雜食性的牠來者不拒、葷素皆可,兩隻大螯加上利於攀爬的足部,讓牠在這裡稱霸。

夜裡的藻礁,生氣蓬勃,寶螺白天躲著睡覺,晚上才出來覓食。大大小小的潮池,住著各式各樣的客人,食狗公身上的保護色與藻礁幾乎融為一體。潮池邊,許多小魚側躺睡覺,藻礁是小魚安穩的避風港。

藻礁夜觀驚喜連連,這次的目標物種是「細足鈍額蟹」,民國102年4~5月間,葉斯桂在這發現這種橘色的螃蟹,因為從沒看過,就稱牠為煮熟的螃蟹。經過螃蟹專家鑑定後,才確認這是台灣尚未登錄的物種,牠的存在為珍貴的藻礁再度加分。葉斯桂表示,這兩年觀察到的數量,已經能確定這裡是牠的棲地。

白天,潮水退去後,藻礁露出它的真實面貌,在深色的礁體上仔細尋找,就能發現淡粉色或是暗紅色的無節珊瑚藻。藻類家族成員龐大,只有少數幾種有造礁能力,眼前這片藻礁是天然的活地景,薄如紙片的珊瑚藻,一層一層疊生上去,經過漫長六、七千年的累積,才有今日景象。

然而,現在藻礁的生態已經大不如前,污染扼殺了藻礁的生機,位在觀音鄉的樹林溪,穿越觀音工業區,注定了它悲慘的命運,工業廢水把溪流染了色,出海口附近的藻礁,也是一片褐色,這裡的藻礁了無生機,根本看不到魚蝦貝類,礁體還因為工業廢水長期腐蝕而顯得平滑。

桃園是工業大縣,工業廢水對海洋生態的衝擊原本就沉重,何況許多工廠利用半夜或暗管偷排廢水,連工業局掌管的觀音工業區,也被抓到長期繞流排放,污染讓海岸環境持續惡化,許多地方的藻礁已經死寂。

台南市南大附小的小朋友,第二次來拜訪藻礁,孩子們在這裡盡情探索,藻礁多孔隙的環境,讓海洋生物得以棲息,螃蟹和螺貝類是這裡最常見的主角。去年,南大附小的六百多位小朋友寫信給總統,希望總統救救藻礁,但等了等,總統說馬上辦卻遲遲看不到成效。南大附小的楊峻承表示,看到重度污染區的藻礁讓他很傷心,「為什麼工廠要排放那麼多廢水,希望工廠能一起來愛護藻礁。」



2007年,中油為了鋪設管線,施工過程直接把珍貴的藻礁鑿開,藻礁被開膛剖肚引發震驚、各界撻伐。為了保護藻礁,在民間團體督促下,2008年8月,林務局根據文化資產保存法的自然地景,對於藻礁劃為自然保留區的方案,決定列冊追蹤,但之後中央與地方政府就消極延宕。

2012年,桃園縣政府編列一千萬經費,委託民間組織進行研究與規劃,2013年縣府召開公聽會,端出來的卻是引用野生動物保育法,劃設為野生動物保護區的規劃案,遭到民間團體質疑,縣府已經有既定立場。從此,民間團體抗議的行動就持續不斷。

野生動物保護區與自然保留區的差別在哪?桃園縣農業局認為,自然保留區限制嚴格,野生動物保護區能夠明智使用,亦可推廣環境教育和生態旅遊,能兼顧保育及在地漁民的需求。桃園縣農業局長曾榮鑑表示,環境維護也要讓周邊的鄉親與生物能夠共生存,在全國各地的保護區設置後,居民反映都很好,加上野生動物保護區可以做保育和復育,當藻礁受到傷害後,可以做到最大力量的人為協助,但自然保留區就是限制,包括清污難度都非常高。



民間團體認為,藻礁不需要政府去復育,只要改善污染問題,自然就能回復生機,而且,保留區對漁民的使用並非絕對禁止。桃園在地聯盟潘忠政表示,即使劃為保留區,主管機關還是有權依據民眾的特殊需求來開放。同時他也擔心,桃園海岸污染嚴重,海岸邊都可發現綠牡蠣,在這片污染的海域,是否該讓漁民繼續採捕海洋生物? 

水質是藻礁存亡的關鍵,民間團體著眼的是,依照文化資產保護法劃設為自然保留區,若是廢水危害到藻礁,有刑法可以咎責。桃園在地聯盟潘忠政表示,野生動物保護區保護的目標是野生動物,雖然它也強調保育環境,但污染源頭是眾多無良的廠商違規排放,若沒重罰,野生動物保護區的相關法令,起不了嚇阻作用。



「政商交歡、藻礁暗泣」的口號,在林務局外響起。在林務局召開的第四次藻礁保育會議前,保育團體召開記者會,批評政府保育藻礁誠意不足。潘忠政表示:「藻礁是植物不是動物,自然保留區保護的對象是藻礁,野生動物保護區是保護野生動物,藻礁變成小三怎麼保護它?」

會議裡,劃為保護區或保留區仍然是爭執焦點,雙方仍然各自堅持,最後決議,桃園縣政府把保護區與保留區兩案併陳,送林務局審議,並召開圓桌會議尋求共識。

潮起潮落間,觀新藻礁還安好嗎?唯有遏止工廠違法排放廢水的行徑,藻礁才會有希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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