征戰之後

記者 郭志榮

如果征戰是一種理想的追求,那麼征戰之後,我們擁有什麼?十七年前,杜邦公司決定在彰濱工業區設廠,引發鹿港當地居民抗爭,那是台灣第一場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,鹿港居民憂慮環境遭到污染,發出正義的呼喊。十七年後過去,一場充滿理想與激情的抗爭,究竟在彰濱留下什麼?

十七年前,杜邦公司決定在彰濱工業區設廠,引發鹿港當地居民抗爭,那是台灣第一場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,鹿港居民憂慮環境遭到污染,發出正義的呼喊。十七年後過去,一場充滿理想與激情的抗爭,究竟在彰濱留下什麼?

小小的竹伐,緩緩滑行在灰色的港灣裡,五十多歲的楊大哥準備出海捕魚,為了這片海,楊大哥曾經參與1986年的鹿港反杜邦抗爭,拒絕杜邦公司在彰濱工業區設廠。回想當年那場轟轟烈烈的環保抗爭,楊大哥不禁感嘆著。

一九八六年的台灣,是一個經濟起飛、威權政治漸漸鬆動的年代,但是戒嚴令的施行,許多民間的聲音,依然隱沒在權力的背後。在那個欠缺環保意識的年代,快速工業化所帶來的污染,嚴重危害到居民的生命,民眾長期累積的怒火,在杜邦評估彰濱設廠之時,成為全力抗爭的目標。

當時還是小學老師的粘錫麟,加入反杜邦運動,負責組織及文宣工作,在一場場街頭演講中,教育民眾環保意識的重要。他強調回憶當時的訴求,指出反杜邦不是反對鈦產品,而是反對製程的不安全性,這樣教育民眾才正確。

時隔多年,粘老師重新回到民眾遊行的現場,話語中充滿當時的熱情。他說,當時從文開書院集結,原本只是要喊口號,但是後來向街頭走,那一步,踏出台灣社運的一大步。

十七年前,海上的楊大哥曾經奮不顧身,街頭上的粘老師聲嘶力竭,共同為保護環境的理想奮鬥,最後杜邦退了,但是彰濱的命運又向何方發展?

回顧歷史,彰濱沿海原本是一塊美麗的沙岸,廣大的海埔地孕育著許多生命,但是六十年代台灣經濟發展蓬勃,興建臨海工業區成為主流政策,1976年經濟部選定彰濱沿海地區,建造一個台灣最大的基礎工業區。但是受到大環境的影響,工業區在十年前開始營運招商,成績並不理想,大多數的土地完全閒置。

大量土地閒置的工業區,能夠提供什麼用途?在彰濱工業區的綠帶上面,靠近海域的邊緣,藏著一處巨大的垃圾存放場,原本規劃種植防風林,隔離強勁的海風,但是現在卻提供鄰近鄉鎮傾倒垃圾。

在彰濱工業區內,同樣有污染疑慮的不只是垃圾場,在綠帶的另一頭,興建有三座灰渣掩埋場,掩埋溪州焚化爐燃燒後的灰渣,引發環保團體憂心,害怕含有巨毒的飛灰,在簡易的設施下,可能產生公害問題。

彰濱工業區內的垃圾場與爐渣場,只是鹿港的隱憂的一角。在鹿港附近農田中,工廠與農地緊鄰,工廠廢水直接排到地下,影響農田,讓土地陷入巨大的危機。

毒水流到農田,農田受害。毒水流入海洋,海洋死亡。這樣的環境污染,發生在環保運動先驅的鹿港,不禁讓人納悶,在反杜邦的十七年後,當年種種的熱情與理想,是否隨著時間煙消雲散。

夜色裡,漁船緩緩靠岸,彰濱沿海的生態破壞與環境污染,讓漁業資源減少。在反杜邦之後,楊大哥只能終日為生活勞碌。

大雨裡,粘老師陪著村民走上堤坊,抗議一座緊鄰村子的沙石場。從反杜邦之後,四處為環境抗爭,成為他生活的重心。

兩個參與反杜邦的人,在十七年後,各自朝自己的人生方向前行,一個在海上為三餐漂泊,一個在路上為理想奔波。在十七年後重新聚首,眼看彼此兩鬢飛霜,不禁讓人感傷,反杜邦的征戰,為台灣環境、為鹿港小鎮,究竟留下了什麼?

集數
21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