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水八煙

採訪/撰稿 陳佳利
攝影/剪輯 陳添寶

陽明山上,一個名叫八煙的聚落裡,居民住在祖先蓋的石頭屋。在梯田裡種種作物,年復一年,過著簡單的生活。老人家從沒想過,有一天會成為別人羨慕的對象,從都市來的人說,他們的家是桃花源…

八煙聚落位在陽金公路旁,聚落旁邊有許多個硫氣孔,早年,從遠處看過來,有八道煙裊裊上升,八煙就成了這裡的名字。這裡的居民都已是遲暮之年,聚落有些落寞蕭條,卻也有股遺世獨立的味道,它常常被呼嘯而過的遊客忽略。不過一旦將目光轉進來,就很難從它的從容中轉開。

來自大屯山系的泉水,透過綿密的水圳,來到家家戶戶都有的洗滌池,居民在這種石造的水池洗衣,也讓鮮採蔬菜在水池裡游泳冰鎮。乾淨的山泉水流進田裡,順著地形,一階一階,灌溉出屬於北台灣的梯田風景。

早年資源匱乏,有什麼就用什麼,陽明山火山地質的火成岩,就成了好建材,砌石,組成了八煙獨特的山村意象。曾經,這裡的水,還養出了優質水稻,用來進貢給日本天皇。可惜,水稻早已消失在梯田中。現在田裡長的是耐旱作物,水田變旱田,老水圳頹圯,水泥漸漸取代了砌石,八煙正在變形。

台灣生態工法發展基金會發現八煙的美,也看見八煙的危機,他們走進這個小聚落,要維護特殊地景,也要復育水梯田生態。兩年前,他們租下田地,讓水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。台灣生態工法發展基金會執行長廖仁慧說,在旱田中只注入了水,什麼也沒做,可是生態鏈就漸漸豐富了,青蛙、蜻蜓、水蛇都回來了,連猛禽也變多。最特別的一筆資料是今年四、五月份,來了八隻候鳥─高蹺鴴,高蹺鴴通常只在沿海停棲,沒想到海拔三百多公尺高的八煙,會有這種水鳥,覺得很驚喜。

另一頭,寂寞旱田也變成樂園。富饒水土的滋養下,田裡長出了清麗的有機蓮花,維持這份美麗需要更多的付出,志工們每星期都要上山一趟,用最自然的方法照顧蓮花。

砌石的房屋、田埂、水圳,是八煙的老靈魂,當初先民為了引水到地勢較高的田,修築了這條像是浮在空中的水圳。現在年久失修,處處漏水,當地居民蔡文照受基金會委託,細心修補這個家族的老圳,要讓泉水掙脫水管的束縛,在浮圳中暢快奔流。

不過基金會在八煙的努力,老人家們大多一頭霧水,雙方的觀念整合,是推動社區營造最辛苦的過程。同時,辛苦的,還有經費籌措。台灣生態工法發展基金會副執行長邱銘源說,一度經費拮据到連員工的薪水都快發不出來。但是老天眷顧這群在八煙努力的傻瓜,讓他們驚險度過財務危機,繼續在八煙走下去。

八月中旬,烈日下,老人家忙進忙出,開心迎接生平第一次的農夫市集。熱鬧的場面讓寧靜的八煙,沸騰了起來。遊客穿梭在這獨特的小聚落,修復完成的浮圳也在這一天舉行通水大典。乾渴了十多年,乾淨泉水終於重回老浮圳的懷抱,基金會的地景復舊願景,順利跨出一大步。

居民是社區營造能不能成功的關鍵。八煙目前只有二十多位老人家居住,平均年齡高達八十歲,大部分的第二代為了謀生,都下山到城市打拼。但是老一輩終將凋零,未來的路需要中生代來努力。外地人這麼珍惜八煙,而八煙人怎麼想?雖然有一些中生代想回來,但能否在這裡謀生還是未知數,他們在現實與理想之間擺盪,試圖與基金會一同尋找兼顧環境與生計的出路。

八煙的環境復興已經啟動,流水順利重返水圳與梯田,八煙留住了古老面容,水、石、梯田將交織新的土地故事。

側記

「水水」在閩南語中,是漂亮的意思。當流水蜿蜒,生命隨之展現,土地也活了過來,當生命交織,生態之美就再也掩蓋不住。當近期許多開發案,引發一連串農地徵收風波,副執行長邱銘源說,「如果農為國本是正確的事情,那麼基金會的環境復興運動應該從最小的農村開始,如果八煙成為典範,對很多農地被徵收是很棒的啟示。」八煙的環境復興運動開始了,希望未來的八煙能永遠美麗,永遠「水水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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